本文旨在比較兩詩的寫作手法, 內容, 以及基於筆者的假設, 推論及比較兩詩中的主角的生活習性。
兩 篇同為閨怨詩, 自然同中有異, 異中有同。先從情景互動方面分析。筆者認為, 兩篇皆有以反襯手法, 突顯少婦心中的悔恨, 愀悵。<<閨>>以春日戶外的明媚景色, 反襯外遊少婦心中的孤單寂寞; <<為>>以富貴人家家中的金雕玉砌, 富貴華美, 反襯少婦心中的煩悶, 愁傷。雖然用以反襯少婦心情的客體南轅北徹: 一個是戶外, 一個是室內, 但同樣可以實在地益顯少婦心中的失落: <<閨>>中, 春日美景最宜情侶把臂同遊, 可是丈夫卻忙於追名逐利, 至使少婦只可獨賞美景, 徒然掛念心上人; <<為>>中, 少婦家境富足, 衣食無憂, 初春時節, 如有愛人長伴左右固然最好, 可是, 詩中少婦的丈夫忙於政事, 至使他無暇相伴, 她也只好獨留家中, 黯自嗟嘆。兩位少婦皆在獨自憂愁, 而春節時分的盎然春意及美麗景致更益顯她們內心的苦悶和寂寞。
除情景對比外, 兩篇對少婦的心情皆有細緻的刻劃, 並各有千秋。<<閨>>中的少婦本來在愉快地外遊, 但望見城邊美景時, 猛然發現自己是孤身一人, 愛人未可分享。此情此景令本應「不知愁」的少婦心中的千頭萬緒一下子襲來, 令她也徒然後悔要夫君追求名利。此種心境突變真確地描繪了女兒心事的矛盾和女人的多愁善感。而<<為>>則著重於描寫少婦孤寂時 候心中的矛盾和愁緒: 嫁得如意郎君, 衣食無憂固然值得高興, 可是夫君常常忙於政事, 令他不能長伴身旁。而且, 雖然有云「春宵一刻值千金」, 可是, 丈夫長期出外, 使少婦反而害怕春宵時分的寂寞。這種矛盾更令她心中產生為何「無端」下嫁這夫君的質問, 悔恨。另外, <<為>>更描寫少婦起床後, 在迷茫﹑半夢半醒的時候, 發現丈夫已然離去, 空餘芳香的被子和自己在被窩中。這種情景, 真實地抽寫出少婦內心的空虛, 愀悵。
通過情景互動, 和直接描寫, 兩篇都逼真地將少婦心中的愁苦和無奈逞現於讀者眼前。<<閨>>較側重描寫女兒心境的瞬間變化, 而<<為>>則較重描寫寂寞少婦心中的空虛, 可說是各擅勝場。
除手法的比較外, 兩詩中的主角都可作比較。筆者假設兩詩乃兩位婦人的生活習慣的敍述, 從而推斷出以下幾個可能。首先, 以享受生活的層面而言, <<閨>>中的少婦 (以下簡稱『少婦』)比<<為>>中的『嬌婦』更懂得享受生活。「少婦」於空閒時候, 即使無丈夫相伴, 但仍會悉心打扮, 並自己編排外遊行程, 不至於浪費春日美景; 反觀「嬌婦」卻天天把自己困於家中, 並將大部分心神投放於思念丈夫之上, 枉自憔悴, 雖然家境富裕, 但卻沒有以物質填補心靈上的空虛。由此也可見, 「少婦」的個性較為樂天, 樂觀, 對丈夫的依賴也比「嬌婦」少。另外, 基於兩婦人的個性差異, 筆者認為, 少婦的婚姻生活應比嬌婦更為美滿。箇中原因, 乃是少婦對於丈夫長期不在身邊的感覺, 其實依然是「思念」多於「怨恨」, 故此, 當夫妻相見時, 思念之情將會轉化成對對方親暱和熱情的態度, 所以, 夫妻間的感情應相當親厚。相反, 嬌婦對於丈夫長期不在身邊的感覺, 已經發展成「哀怨」和「憤恨」, 故此, 當夫妻相見時, 嬌婦或會對丈夫假裝冷漠以報復, 又或會因丈夫夜歸和離家工作與丈夫發生爭執。這些行為都會對夫妻感情產生傷害。兩詩描寫的情景的不同, 也可以表現兩種婦人在生活上的不同要求。王昌齡筆下的少婦在丈夫離家後, 仍有外遊的心情, 這種婦女比嬌婦較為重視物質上的富足; 而李商隱筆下的嬌婦, 則在丈夫離去後, 表現出極度失落, 這種婦女, 比少婦較為重視性生活上的滿足, 因此, 她會因為丈夫經常不能早歸而更害怕春宵的來臨。由此可見, 兩首詩在描述夫妻生活中, <<為>>比<<閨>>有較多性暗示。
兩 婦人在性格上有著顯著的分別, 筆者將以當時的男性和社會觀點, 比較何者乃較好的妻子。古代的中國社會乃男權社會, 女性為人妻子的角色的功能主要是輔助夫家維持家業, 為丈夫持家, 故有「男主外, 女主內」之說, 而更主要的, 就是為夫家繁衍子孫。根據上文的推論, 少婦的性格較為樂觀, 故此, 少婦的自我心理調整的能力也比嬌婦為強。面對丈夫的時候, 少婦可以表現出歡愉的心情, 這亦令丈夫在家中得到較大的滿足感和成功感。因此, 夫妻間相輔相承, 應可令他們的生活更為美滿。反觀嬌婦的內心則較為抑鬱, 對丈夫長期不在身旁感到怨憤, 所以當面對丈夫時, 可能會擺出不悅的顏色, 又或會以言語相譏。這會令丈夫對她產生厭倦, 迫使他更少歸家。惡性循環之下, 夫妻二人的心理素質每況愈下, 長此下去, 丈夫的工作表現將受影響, 而嬌婦的身心也將愈為虛弱, 兩人最後達至雙輸局面。故此, 於輔助丈夫的層面, 少婦乃是較為可取的妻子。而且, 基於兩人的心理條件, 筆者推論少婦的身體素質比嬌婦好, 所以少婦應比嬌婦更有能力替丈夫處理家中事務, 也更有能力為夫家擔當繁衍子孫的責任。雖然, 嬌婦對丈夫的依賴性或可滿足普遍男性的支配慾, 但縱觀上文兩婦對丈夫的影響及為夫家帶來的整體效益而言, 少婦在古代社會應是一個更為稱職的妻子。另外, 通過對兩詩的研究, 筆者認為, 王昌齡在本詩中除了成功描寫婦人對丈夫的掛念外, 也透露出自己對美滿婚姻的嚮往; 而李商隱對嬌婦的描寫, 除了寫出婦人怨恨丈夫長期離家, 也顯露出他自己在婚姻, 感情生活上對女性的支配慾, 以及他內心中因為妻子對他的需要和渴求而產生的滿足感。
除 了對兩位婦人的描寫外, 兩詩對兩位「丈夫」都有大概的描寫。兩位丈夫都是有地位, 有官職的人物, 可是政事繁忙, 至使兩人都不可多陪伴妻子, 逐令妻子對其掛念, 甚至怨恨。所以, 他們可能是職場上的強人, 但某程度上是婚姻及感情生活的失敗者。主要原因, 是因為他們未可以有效地分配時間陪伴妻子。雖然, 古時作為有官職的人員的職務可能實在太繁忙, 但這不是一個完全合理的原因, 他們本身都要負上部分責任。而且, 他們不能給予妻子足夠的安全感, 信心和建立互信, 至使當自己在外工作時, 妻子徒然掛念, 甚至怨恨他們。恰巧兩詩的作者王昌齡和李商隱都是當時的朝廷官員, 故此, 這兩篇詩文, 應是作者平日工事忙碌, 無暇陪伴妻子的寫照, 也是暗中表達自己對妻子的歉意和念掛的渠道。